幫兇
1、暗湧
我的傢在比鄰市政廣場的一棟老樓裡,每晚屋裡的光源除瞭月光,就是廣場那邊照進來的霓虹。我習慣每天一個人簡單吃瞭晚飯後坐在臥室的窗臺上朝廣場的方向張望。
父母退休後搬去南方安度晚年,花掉大半生的積蓄置辦瞭房產,他們說北方寒冷的氣候不適合老年人生活。我想,其實令他們無法忍受的不是天氣的寒冷,而是這裡留給他們的記憶。我大學畢業後回到這座城市,賣掉傢裡的房子,在市中心租瞭這套小戶型。房間不大,一條玄關,兩室一廚沒有客廳,一室被我當成客廳兼書房,另一間充當臥室。新傢離我工作的廣電大廈不遠,步行往返也就三十分鐘。
市政廣場每晚都有很多夜行者,尤其在炎炎夏日的夜晚,他們聚集在音樂噴泉周邊,唧唧喳喳地流連在那些小商販的地攤前。每當這時我的目光都會被停留在人流中的那個孩子吸引,十七八歲的年紀,從沒有換過的軍綠色短褲和露洞的深灰色T恤,挺高的個子,卻一直跪在那裡以一種低矮的姿態向人們伸手行乞。他身上並沒有殘疾,隻是臉上雕刻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滄桑,他出現在這裡已經一年多,應該是某個有組織有紀律的丐幫的成員。身強力壯的行乞者一般不會得到別人的關註,他唯一的殺手鐧就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明亮讓人心生憐憫,總會有人因他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同情心大發,朝他面前那個銅盒子扔進幾枚硬幣。我喜歡在窗戶這一邊窺視他,並執意叫他“孩子”,因為每當看到他的時候我都會想起景陽。如果景陽仍然活著的話也該是他這麼大的年紀,剛好上大學,穿一身幹凈的休閑裝,一頭利落的板寸坐在明朗的大學課堂裡;他應該更喜歡馳騁在廣闊的籃球場,他一定會在很多圍觀女學生的尖叫中完成一個又一個風流絕倫的投籃,然後一個轉身甩給她們一個自信善意的回眸。